她从一早便开始準备今日的晚餐。
清晨的市场还带着露水的气息，摊贩的吆喝声混着童年熟悉的味道，教人觉得安心。她买了石斑鱼、鸡腿、猪脚、苦瓜、豆腐、大虾、空心菜，今晚预备做的菜色都是从小到大，母亲常做给她吃的，属于家的味道，蕴含鹹苦甘酸交织的温柔。
返家后，她开始备料，从複杂费时的菜色开始，一路忙着。随着锅里冒出的白雾，思绪也逐渐散开。
她想起年幼时，坐在餐桌旁等母亲做饭的模样。母亲独自扶养她长大，家里一直都是两个人。每日，母亲即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，仍坚持为她做晚餐。週日是最幸福的时光，因为母亲不用上班，总带她逛市场，俩人一起挑菜、备料，边做菜边聊天，那些画面柔软得如旧时胶片，于她生命中不断放映着。
她忙了整日，餐桌渐渐丰盛起来，滷猪脚与苦瓜鸡汤的香气于屋里氤氲。当她最后一次尝汤的味道时，门铃响了。
母亲到了。
母亲从南部搭车北上，手上提着大包小包，自己的行李却只有一点点。她见袋里装的全是她爱吃的甜点小吃，母亲对她的爱长年藏在这些细微又实际的事物里。
然而，迎接这份熟悉温暖的同时，她心底却也泛起微微的紧张。
未几，门铃再度响起。她去开门，站在门外的是那个女孩。女孩的模样与她极其相似，眉目轮廓、气质神韵，甚至连微笑时的嘴角弧度皆然。许多年来，每当她们一同出现，不知情的外人总以为她们是亲姊妹或双胞胎，而她们对此误会总只是淡淡一笑。
俩人于门口四目相对，空气微微颤动着，彷彿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。
这是女孩第一次与母亲相见。
晚餐开始。女孩坐在她身旁，母亲坐在对面。她努力让气氛自然，说着生活中的趣事，工作上恼人的琐碎，以及近来迷上的嗜好。母亲偶尔应和，女孩多半安静，只在旁边轻轻帮她们剥虾、夹菜、舀汤。偶尔与她对视的瞬间，眼底有着藏不住的温柔，又怕被母亲看见，便又慌忙移开视线。
饭后，母亲进浴室洗澡，女孩在厨房里陪她清洗碗盘。水流细细地落下，冰凉地滑过她们的双手，暖意与凉意交加，两人默契地没多说什么。
当母亲沐浴完毕，换上睡衣走出浴室时，女孩已悄然离开。
夜里，母女俩躺在床上，背与背轻轻贴着彼此。窗外的风淡淡地吹起窗帘，她听见自己的心剧烈跳动着，心跳声于静夜里显得特别清晰。
忽地，母亲开口问：
她愣了片刻才明白母亲的问题。喉头发乾，她柔声地回答：
母亲沉默良久。她想开口解释，千头万绪，不知从何说起。当她预备开口时，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，温柔得近乎低喃：她怔了怔，母亲又接着说：
她的眼底忽然一阵湿热，心里紧绷的感受缓缓鬆开。年幼时与母亲亲密相拥对话的画面浮现她脑海。她想起从前无论快乐或难过，她总会趁夜里到母亲房里，躺在母亲身旁，拥着母亲，将心底的话对母亲诉说。于是她转过身，抱紧背对她的母亲。
母亲又低声说：
母亲的话语声刚落，她的眼泪随着静静涌出。那一刻，她明白，母亲的爱始终没有边界，长年来静静地扩散，随着时间，长成了理解，容纳她全部的全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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