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标题听起来像是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开头,充满了悬念和戏剧性。它暗示了一个关于秘密、欺骗和可能惊悚或感动的情节。
如果这是一个真实事件或虚构故事,它可能会涉及以下几种可能性:
1. "丈夫的怀疑与发现:" 丈夫可能因为长期出差,对妻子的行为产生怀疑,或者仅仅是整理房间时偶然发现了隐藏的暗门。
2. "暗门后的秘密:" 暗门后面可能藏有各种东西,例如:
"情书、照片或其他不忠的证据:" 这可能是最符合“震惊”描述的情节,暗示丈夫发现了妻子出轨的证据。
"非法活动相关物品:" 例如现金、毒品或其他违禁品,暗示妻子卷入了某种非法事务。
"其他意想不到的东西:" 可能是女教师个人珍藏的秘密空间,或者与她的某个秘密身份有关的东西,但这似乎与“震惊”和“丈夫”的角色不太匹配。
"武器或逃生工具:" 在某些极端情况下可能存在。
3. "“震惊”的原因:" 丈夫的震惊可能源于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,特别是与妻子身份或行为不符的东西,触及了他对婚姻和妻子的认知。
这个标题成功地抓住了读者的好奇心,让人想知道:
丈夫发现了什么?
为什么这个发现如此震惊?
这7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?
这个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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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斌把最后一口冰镇苏打水灌进喉咙,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去,总算把胸口那团黏腻的火气压下去一点。
上海的梅雨季,就是这么个鬼样子。
空气是湿的,墙壁是湿的,被子是湿的,连骨头缝里都好像能拧出水来。
他看了一眼手机,下午三点。林晚还是没有回微信。
意料之中。
她那个山沟沟里,信号比大熊猫还稀罕。
七年了。
徐斌有时候会恍惚,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已婚男人。
妻子林晚,一个上海本地重点小学的语文老师,七年前,响应号召,去了云南山区支教。
一开始说好两年。
两年后,她说学校离不开她,孩子们也离不开她,要再待两年。
又一个两年后,她说她在那边负责的一个项目到了关键时期,走不开。
就这么拖拖拉拉,七年过去了。
她成了电话那头的一个声音,成了视频里一个模糊的影像,成了一个每年春节才匆匆回来住上十天半个月的、熟悉的陌生人。
徐斌叹了口气,把手机扔到沙发上。
家里太空了。
这套位于静安区的老公房,两室一厅,曾经承载了他们新婚时所有的甜蜜和憧憬。
现在,只剩下他一个人,和满屋子的寂静。
他决定搞一次大扫除。
人不能闲着,一闲着,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就会像黄梅天的霉菌一样,疯长起来。
客厅,厨房,卫生间……他干得热火朝天,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,浸湿了T恤的领口。
最后,只剩下主卧。
那是他和林晚的房间。
或者说,曾经是。
现在,更像是林晚的一个衣物储藏室。
她每次回来,都会把一些穿旧的衣服,或者在上海新买的、但不适合在山里穿的衣服,塞进衣柜。
那个占据了整面墙的红木大衣柜,是他们结婚时,徐斌的父母托人从苏州定做的,用料扎实,款式老派,笨重得像一头史前巨兽。
徐斌拉开柜门,一股樟脑丸和旧衣物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他开始一件一件地往外拿林晚的衣服。
连衣裙,羊毛衫,风衣……大多都还很新,吊牌都还在。她以前最爱逛街,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。
可现在,这些时髦的衣服,都静静地躺在黑暗的柜子里,落满了时间的灰。
他把衣服都堆在床上,准备分类打包。
衣柜空了,显得空旷而突兀。
徐斌想把衣柜挪开一点,擦一擦后面的墙壁。那里的墙纸因为受潮,边角已经有些翘起来了。
他使出吃奶的力气,推着沉重的衣柜。
“嘎吱——”
衣柜的脚在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。
他只挪开了大概三十公分的距离,一个刚好能让他侧身挤进去的缝隙。
墙壁露了出来。
米色的墙纸上,印着暗金色的花纹,因为常年被衣柜挡着,颜色比外面要新一些。
但在墙壁的正中央,有一块地方,颜色不太对劲。
那里的墙纸,似乎比周围要新,而且粘贴的痕迹很明显,边缘处有一圈不太自然的接缝。
徐斌皱了皱眉,伸出手,用指甲轻轻抠了一下那个接缝。
墙纸很轻易地就被撕开了一角。
他心里咯噔一下。
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,像电流一样窜过脊背。
他把那块墙纸整个撕了下来。
墙纸后面,不是水泥墙。
而是一扇门。
一扇被涂成和墙壁几乎一模一样颜色的、木制的暗门。
没有门把手,只有一个毫不起眼的、凹陷下去的小圆孔,像是钥匙孔。
徐斌的呼吸瞬间停滞了。
他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这房子他住了快十年了,他从来不知道这里有一扇门。
这扇门通向哪里?
林晚……她知道吗?
一个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。
这扇门,会不会就是她装的?
为什么?
徐斌的心跳得像擂鼓。
他环顾四周,目光最后落在床头柜上。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首饰盒,是林晚的。
他走过去,打开盒子。
里面是一些耳环、项链,还有一把小小的、造型古朴的铜钥匙。
他记得这把钥匙。
林晚说,是她外婆留下的一个旧箱子的钥匙,箱子早就丢了,就剩下这把钥匙做个纪念。
他拿起那把钥匙,手心冰凉。
他走到那扇暗门前,深吸一口气,把钥匙插进了那个小小的圆孔里。
尺寸,刚刚好。
“咔哒。”
一声轻响,在寂静的房间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门,开了。
一股尘封已久的、混杂着泥土和某种植物清香的味道,从门缝里涌了出来。
不是霉味。
是一种……很陌生的味道。
徐斌推开门。
门后是一个很小的空间,大概只有三四平米,没有窗户,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。
看清里面东西的那一刻,徐斌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什么。
情书?
别的男人的东西?
或者是什么他无法接受的、肮脏的秘密?
都不是。
这个小小的房间里,摆满了……泥塑。
大大小小,形态各异的泥塑。
有的摆在地上,有的放在简易的木架上,密密麻麻,几乎挤满了整个空间。
这些泥塑,做工谈不上精致,甚至有些粗糙,但每一个都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。
一个背着巨大竹篓、佝偻着腰的老人,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。
一个坐在门槛上、眼神空洞的小女孩,怀里抱着一只瘦骨嶙峋的猫。
一个光着膀子、皮肤黝黑的少年,正奋力地拉着一头倔强的牛。
还有很多很多。
是人。
是各种各样的人。
他们的表情,或麻木,或悲伤,或坚韧,或带着一丝丝微弱的希望。
每一个泥塑的眼睛,都好像在看着徐斌,向他诉说着什么。
徐斌被这景象震得说不出话来。
他像一个闯入了别人梦境的冒失鬼,手足无措。
这些……都是林晚做的?
那个连换个灯泡都要他帮忙的林晚?
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,最爱做水晶指甲的林晚?
她什么时候学会了做这个?
又为什么要瞒着他?
他的目光,被房间正中央的一个泥塑吸引了。
那是一个女人。
她跪在地上,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,仰着头,脸上满是泪水,嘴巴大张着,似乎在无声地呐喊。
那个女人的脸……
徐-斌-的-瞳-孔-猛-地-收-缩。
那张脸,分明就是林晚。
虽然被刻意地做得苍老、憔悴,但那眉眼,那轮廓,绝对是她。
她怀里的婴儿……
徐斌走近了,蹲下身子。
他看到,那个泥塑婴儿的襁褓上,用小刀刻着两个字。
“安安”。
徐斌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。
安安。
他们的第一个孩子。
那个在怀孕七个月时,因为意外,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。
那是他们之间,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。
也是他们婚姻开始出现裂痕的起点。
他记得,那段时间,林晚整个人都垮了。
她不哭,不闹,就是不说话,像个木偶一样。
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,只能笨拙地陪着她,给她做饭,劝她出门。
后来,她好像慢慢好了起来。
再后来,她就去了云南。
徐斌一直以为,时间抚平了一切。
他以为,她已经走出来了。
可现在,看着这个泥塑,他才明白,她从来没有。
那道伤口,只是被她藏起来了,藏在了这个他一无所知的、黑暗的房间里,日日夜夜地流着血。
他的心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喘不过气来。
他站起身,踉跄了一下,扶住了旁边的架子。
架子上,放着几本厚厚的速写本。
他颤抖着手,拿起最上面的一本,翻开。
第一页,是一行字。
“2017年9月12日。我到了这里。天很高,山很远。这里叫,石头村。”
是林晚的字迹。
徐斌一页一页地翻下去。
里面全是素描。
画的,就是房间里那些泥塑的原型。
石头村的老人,孩子,男人,女人……
每一幅画旁边,都配着简短的文字。
“张大爷,七十二岁,儿子儿媳去广东打工,十年没回来了。他一个人带着两个孙子。他说,想他们了,就看看山。”
“小花,五岁,有先天性心脏病。她最大的愿望,是能有一只自己的画笔。”
“阿牛哥,为了给他爹治病,去黑煤窑挖煤,塌方,一条腿没了。”
徐斌的手指,抚过那些粗糙的画纸。
他仿佛能看到,林晚坐在昏暗的灯光下,一笔一笔,画下这些人的样子。
她的笔触,不再是以前那种小资情调的、风花雪月的细腻。
而是一种……粗粝的、带着血肉温度的力量。
他翻到了最后一本速写本。
里面的内容,变了。
不再是人物素描,而是一些泥塑的草图。
还有一些制作笔记。
“泥土不行,太松散了,加点糯米汁试试。”
“那双眼睛,怎么都捏不出那种感觉。那种……绝望里透着光的劲儿。”
“今天,我的手终于不抖了。我捏出了第一个像样的东西。是小花。我把她捏成了笑的样子。我希望她下辈子,能一直这么笑。”
本子的最后,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。
照片上,林晚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冲锋衣,头发剪得很短,素面朝天,皮肤晒得黝-黑。
她笑着,露出一口白牙。
在她身边,围着一群孩子。
那些孩子,一个个都又黑又瘦,但眼睛亮得惊人。
照片的背景,是连绵不绝的大山,和几间破败的土坯房。
这,才是她这七年的真实生活吗?
不是他想象中那种,带着点文艺情怀的、体验式的支教。
而是一种……把自己整个人都砸进去的、残酷的真实。
徐斌把速写本合上,放回原处。
他觉得浑身发冷。
这个小小的密室,像一个巨大的黑洞,把他过去七年,甚至十年的认知,全都吸了进去,搅得粉碎。
他认识的那个林晚,到底是谁?
是那个会为了一只断了跟的高跟鞋而懊恼一整天的上海姑娘?
还是这个,在深山里,用泥土为那些被遗忘的灵魂塑像的女人?
他忽然觉得很可笑。
他一直以为,是他在包容她,在等待她。
他守着这个家,守着这份名存实亡的婚姻,自以为付出了很多。
可到头来,他才是那个最可笑的、被蒙在鼓里的人。
他什么都不知道。
不知道她的痛苦。
不知道她的挣扎。
不知道她的蜕变。
他甚至……不知道她到底是谁。
徐斌走出密室,轻轻地把门关上。
他没有把墙纸贴回去。
就让它那么敞着吧。
有些东西,一旦被揭开,就再也回不去了。
他在床边坐下,看着满床的、林晚那些时髦的衣服。
这些衣服,和密室里的那些泥塑,像是属于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东西。
一个,是光鲜亮丽的“壳”。
一个,是粗粝真实的“核”。
而他,过去十年,一直抱着那个“壳”,沾沾自喜。
他拿出手机,又一次点开了林晚的微信头像。
头像还是七年前的样子,一张在法租界拍的文艺照片,长发飘飘,笑得温婉。
他手指悬在通话键上,很久,都没有按下去。
他要问什么呢?
问她为什么骗他?
问她那个叫“安安”的泥塑是怎么回事?
问她,她还爱不爱他?
他忽然发现,自己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。
在这场婚姻里,他才是那个失职的人。
他只看到了她离开的背影,却从未真正关心过,她走向了何方,又经历了什么。
夜深了。
徐斌没有开灯,就那么在黑暗里坐着。
窗外,雨又开始下了起来,淅淅沥沥,敲打着窗棂,也敲打着他空洞的心。
第二天,徐斌像个没事人一样,照常去公司上班。
他是一家建筑设计公司的中层,工作不算忙,但也不清闲。
他对着电脑画图,脑子里却全是那些泥塑的脸。
一张张,清晰得可怕。
中午,他和同事一起去楼下吃简餐。
同事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老徐,想什么呢?魂不守舍的。”
徐斌勉强笑了笑:“没什么,昨晚没睡好。”
老王是个热心肠,也是公司里为数不多知道他家庭情况的人。
“又想嫂子了?”老王挤了挤眼睛,“我说你啊,也该为自己想想了。这都七年了,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?要我说,这样的女人,心太野,收不回来的。”
以前,听到这样的话,徐斌总会下意识地为林晚辩解几句。
“她不一样,她是在做有意义的事。”
可今天,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有意义吗?
或许吧。
但这份“意义”,是以牺牲他们的家庭为代价的。
老王见他沉默,继续说道:“你看看你,条件又不差,上海有房有车,工作稳定。多少小姑娘排着队呢。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?”
徐斌扒拉着碗里的米饭,味同嚼蜡。
“再说吧。”他含糊地应付了一句。
下午,他提前下了班。
他没有回家,而是开车去了市里最大的一家美术用品商店。
他买了一套最好的雕塑工具,还有几大包不同颜色的雕塑泥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。
或许,他只是想……离她的世界,近一点。
回到家,他再次走进了那个密室。
昏黄的灯光下,那些泥塑静静地伫立着,像一群沉默的审判官。
他把新买的工具和泥土放在地上,然后,在那尊名为“安安”的泥塑前,坐了下来。
他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那个泥塑的“林晚”的脸。
冰冷的,坚硬的。
他闭上眼睛,脑海里浮现出七年前,林晚躺在病床上的样子。
脸色苍白,眼神空洞,像一朵瞬间枯萎的花。
他当时,除了说一些“养好身体,我们还年轻,孩子会有的”之类的废话,什么也做不了。
他甚至不敢去拥抱她。
他怕自己的笨拙,会碰碎她。
现在想来,那不是体谅,是逃避。
他在逃避她的痛苦,也在逃避自己的无能为力。
徐斌睁开眼,拿起一块新的泥土,和一把刻刀。
他想试着,为那个泥塑的“林晚”,刻上一滴眼泪。
但他失败了。
他的手很稳,他是做设计的,对线条和结构有着天生的敏感。
可他就是刻不出来。
无论他怎么尝试,那滴眼泪,都显得那么僵硬,那么虚假。
没有灵魂。
他忽然明白了。
他没有经历过她的绝望,所以,他刻不出她的眼泪。
他颓然地放下工具,靠在墙上。
房间里,那股泥土和植物混合的味道,似乎更浓了。
他开始仔细研究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。
墙角,堆着几个大麻袋。
他打开一个,里面是干涸的、带着草根的泥土。
他抓起一把,放在鼻子下闻了闻。
就是这股味道。
他认出来了。
这不是上海本地的土。
上海的土,是黏重的,带着河道的腥气。
而这种土,是疏松的,带着山野的、草木的气息。
是云南的土。
她竟然,把云南的土,千里迢迢地运回了上海。
在这个小小的密室里,她为自己,也为那些被遗忘的灵魂,重建了一个“石头村”。
徐斌的心,像是被重锤狠狠地敲了一下。
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偷,窥探了一个不属于他的、神圣的秘密。
接下来的几天,徐斌像着了魔一样。
他一下班,就把自己关在那个密室里。
他不再试图去创作,而是开始整理。
他把那些泥塑,按照速写本上的记录,一个个地对号入座,用便签纸写上他们的名字和故事。
张大爷。
小花。
阿牛哥。
……
每一个名字背后,都是一段沉重的人生。
他做得极其认真,像是在完成一项重要的工作。
他给每一个泥塑都拍了照,从不同的角度。
然后,他开始在网上搜索“石头村”。
但信息很少。
只有一个过时的扶贫新闻里,提到过这个地名,位于滇藏交界的一个深度贫困县。
新闻里说,那里交通闭塞,条件艰苦,是扶贫工作中最难啃的硬骨头。
徐斌又开始搜索林晚所在的支教学校。
同样,信息寥寥。
只有一张几年前的合影。
照片上,林晚站在一群孩子中间,笑得比阳光还灿烂。
和那张夹在速写本里的照片,是同一个时期。
徐斌把照片放大,仔仔细细地看。
他看到,林晚的脖子上,挂着一个哨子。
她的手腕上,有一道浅浅的疤痕。
她的鞋子,沾满了泥土,鞋带断了一根,胡乱地系着。
这些细节,像一根根针,扎在他的心上。
他忽然想起,有一次春节,林晚回来。
他带她去新开的一家高级日料店吃饭。
她全程都很沉默。
他问她怎么了,是不是不合胃口。
她说:“没什么。就是觉得……太贵了。”
他当时还笑了,说:“你老公我,现在好歹也是个总监了,这点钱还是花得起的。”
她看着他,眼神很复杂。
“一顿饭的钱,够石头村的孩子们,买一年的书本了。”
他当时愣住了,觉得她在扫兴。
“好好的,提那些干嘛。”他有点不高兴。
那顿饭,不欢而散。
现在想来,他当时的反应,是多么的自私和浅薄。
他根本不理解,当一个人见过真正的贫穷和苦难之后,她的价值观,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他还在用从前的眼光,去要求她,去衡量她。
他希望她还是那个,会和他讨论最新上映的电影,会和他分享下午茶照片的林晚。
但他不知道,她的世界里,早已没有了这些。
她的世界,是漏雨的教室,是孩子们渴望知识的眼睛,是翻越几座大山才能到达的县城。
他们之间,隔着的,何止是千山万水。
隔着的是,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生。
这个发现,让徐斌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。
他开始失眠。
整夜整夜地,睁着眼睛,看着天花板。
密室里的那些脸,在他脑海里,轮番上演。
他开始思考一个问题。
如果,林晚没有去支教。
如果,他们的孩子顺利出生。
他们现在,会是什么样子?
大概,会和身边大多数的夫妻一样吧。
为了孩子的学区房,为了升职加-薪,而奔波忙碌。
会争吵,会冷战,也会有温情。
平凡,琐碎,但安稳。
那样的生活,不好吗?
徐斌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,他现在的生活,像一潭死水。
而林晚,她在深山里,活成了一团火。
虽然微弱,但炙热,真实。
一个星期后,徐斌做了一个决定。
他要去找她。
他不能再这样,隔着电话,隔着网络,去猜测,去想象。
他要去亲眼看一看。
看一看那个叫石头村的地方。
看一看,到底是什么,改变了他的妻子。
也看一看,他们的婚姻,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。
他没有告诉林晚。
他想给她一个“惊喜”。
或者,是给自己一个答案。
他跟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年假。
收拾行李的时候,他犹豫了很久。
最后,他从密室里,小心翼翼地,用泡沫纸包好了一个泥塑。
是那个叫小花的,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小女孩。
他想,林晚看到它,应该会明白的。
从上海到昆明,飞机。
从昆明到那个偏远的地级市,火车。
从市里到县城,长途汽车,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七八个小时。
最后,从县城到石头村,没有公共交通了。
徐斌在县城里找了个当地的司机,包了一辆破旧的皮卡车。
司机是个黝-黑的中年男人,听说他要去石头村,一脸惊讶。
“你去那鬼地方干啥?路不好走哦,全是泥巴路。”
“我去找人。”徐斌说。
“找哪个?”
“一个姓林的老师。”
司机一听,立刻咧嘴笑了,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。
“哦!林老师啊!我们这儿的名人!好人呐!”
接下来的两个小时,徐日文的耳朵里,就全是关于“林老师”的各种“英雄事迹”。
“林老师刚来的时候,水土不服,上吐下泻,差点没死掉。硬是扛过来了。”
“为了给娃娃们修教室,她一个人跑到县里,挨家挨户地去拉赞助,嘴皮子都磨破了。”
“有一次,村里娃子半夜发高烧,她背着娃子,走了四个小时的山路,送到镇上的卫生院。回来后,她自己也倒下了。”
徐斌默默地听着,手心攥出了汗。
司机口中的那个“林老师”,和他记忆中的林晚,判若两人。
他甚至感到了一丝嫉妒。
这些事情,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。
她在电话里,永远是报喜不报忧。
“我挺好的,都习惯了。”
“孩子们很听话,我很喜欢这里。”
皮卡车在泥泞的山路上,像一叶扁舟,摇摇晃晃。
路越来越窄,越来越险。
一边是悬崖,一边是峭壁。
徐斌的心,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无法想象,林晚就是这样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地,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。
终于,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,司机指着前方山坳里的一片低矮的土坯房说:
“到了,那就是石头村。”
徐斌付了车钱,背着包下了车。
一股混杂着牛粪和炊烟的味道,扑面而来。
村子很安静。
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。
他按照司机的指引,往村子中间唯一一栋砖瓦房走去。
那就是学校。
学校很小,只有一排三间平房。
墙壁上,用红漆刷着几个大字:“石头村小学”。
其中一间教室的窗户里,透出微弱的灯光。
徐斌走近了,透过蒙着灰尘的玻璃窗,往里看。
他看到了林晚。
她背对着窗户,坐在一张破旧的课桌前,正在批改作业。
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旧外套,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,露出清瘦的脖颈。
她的面前,点着一盏煤油灯。
昏黄的灯光,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。
那一刻,徐斌的眼眶,毫无预兆地湿了。
他站了很久,直到腿都有些麻了,才鼓起勇气,轻轻地敲了敲门。
“谁啊?”
里面传来林晚的声音。
有些沙哑,带着一丝疲惫。
徐斌没有。
他又敲了敲。
门开了。
林晚拿着煤油灯,探出头来。
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是徐斌时,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她脸上的表情,从惊讶,到错愕,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来了?”
她下意识地,用身体挡住了门,似乎不想让他进去。
徐斌看着她。
七年不见,她瘦了很多,也黑了很多。
眼角,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。
但她的眼睛,比以前更亮了。
像山里的星星。
“我来看看你。”徐斌的声音也有些沙哑。
两人就这么隔着门槛,对望着,沉默着。
空气中,弥漫着一种尴尬而又复杂的氛围。
最终,还是林晚先打破了沉默。
“进来吧。外面冷。”
她侧过身,让他进去。
教室里很简陋。
几张东倒西歪的课桌,一块用墨汁刷了又刷的黑板。
墙上,贴着孩子们画的画,歪歪扭扭,色彩斑斓。
一股粉笔灰和旧书本的味道。
林晚给他倒了杯热水,用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装着。
“你怎么……也不提前说一声?”她问,眼神有些躲闪。
“想给你个惊喜。”徐斌说。
他把背包放下,从里面拿出那个用泡沫纸包好的泥塑。
他把泥塑递给林晚。
“这是……小花?”
林晚接过泥塑,看着上面那个熟悉的笑脸,手微微颤抖。
她抬起头,看着徐斌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。
“你……你都看到了?”
她的声音,轻得像耳语。
徐斌点了点头。
“衣柜后面的那扇门。”
林晚的脸色,瞬间变得惨白。
她手里的泥塑,差点掉在地上。
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,缓缓地,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。
“对不起。”
她低着头,声音里带着哭腔。
“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。”
徐斌在她对面坐下,看着她。
“为什么?”他问。
“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。”林晚抬起头,眼睛红了,“我怕你……不理解。”
“不理解什么?不理解你在这里吃苦?还是不理解你把我一个人扔在上海七年?”徐斌的声音,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怨气。
“都有。”林晚苦笑了一下,“刚来的时候,我只是想逃避。逃避那个家,逃避失去孩子的痛苦。我以为,换个环境,就能好起来。”
“可我来了之后才发现,这里的人,比我苦多了。”
“他们的生活里,没有风花雪月,只有生老病死,只有最原始的、为了活下去的挣扎。”
“我看到那些孩子,明明连饭都吃不饱,却还是那么渴望读书。我看到那些老人,一辈子没出过大山,却还是那么乐观。”
“我忽然觉得,我自己的那点痛苦,跟他们比起来,太矫情了,太微不足道了。”
“我开始想为他们做点什么。教他们识字,给他们讲外面的世界,帮他们修路,拉电线……”
“我越陷越深,我离不开他们了。”
“而那个密室……”她顿了顿,深吸一口气,“那是我唯一的出口。”
“每次从这里回到上海,我都觉得,我像个精神分裂的人。上海的繁华,让我感到窒息。我没办法跟你们,跟我以前的朋友,谈论这里的一切。他们不懂,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。”
“所以,我造了那个房间。我把这里的土运回去,把这里的人捏出来。只有在那个房间里,我才能喘口气,我才能感觉到,我还是我。”
“至于安安……”她的眼泪,终于掉了下来,“对不起,徐斌。我知道,那也是你的孩子,你的痛。可我……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。我一看到你,就会想起那个手术室,想起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。我只能……用我自己的方式,去纪念她。”
教室里,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只有煤油灯的火苗,在轻轻地跳动着。
徐斌听完了她所有的解释。
他没有愤怒,也没有激动。
出乎意料的,他很平静。
或许是这几天的所见所闻,已经让他提前消化了所有的震惊。
或许是,当他亲眼看到她在这里的生活状态时,所有的怨恨,都变成了心疼。
“你手腕上的疤,是怎么回事?”他忽然问。
林晚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用袖子遮住了手腕。
“没什么,有一次去家访,山路滑,不小心摔的。”
“那个司机说,你曾经为了一个发烧的孩子,背着他走了四个小时的山路?”
林晚的眼神更加惊讶了:“你……连这个都知道了?”
徐斌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
看着她被山风吹得粗糙的皮肤,看着她过早染上风霜的眼角。
他站起身,走到她面前,蹲下。
他伸出手,轻轻地,握住了她那只满是薄茧、甚至有些变形的手。
“林晚。”
他抬起头,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:
“对不起。”
该说对不起的人,是他。
是他的不理解,是他的缺席,才让她,一个人,背负了这么多。
林"对不起。"
林晚的眼泪,像断了线的珠子,滚落下来,砸在徐斌的手背上,滚烫。
她摇着头,泣不成声。
“不,是我对不起你……我把你一个人……扔在家里……”
徐斌用另一只手,轻轻地擦去她的眼泪。
“都过去了。”他说。
那一刻,隔在他们之间七年的冰山,仿佛开始融化了。
没有激烈的争吵,没有声嘶力竭的质问。
只有一种,劫后余生般的,平静的悲伤,和淡淡的温情。
那天晚上,徐斌就住在了学校的另一间空房间里。
那也是林晚的宿舍。
一张木板床,一张桌子,一个掉了漆的柜子。
墙上,贴着一张课程表。
从周一到周日,排得满满当-当。
除了语文、数学,还有美术、音乐、体育。
所有的课,都是林晚一个人教。
徐斌躺在硬邦邦的床上,听着窗外呼啸的山风,一夜无眠。
第二天,天还没亮,他就被一阵琅琅的读书声吵醒了。
他走出房间,看到林晚正带着十几个孩子,在院子里晨读。
孩子们穿着不合身的、洗得发白的旧衣服,小脸冻得通红,但他们的眼睛,却亮得像天上的星星。
“人之初,性本善……”
稚嫩的童声,在清晨的山谷里回荡,有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。
林晚看到他,冲他笑了笑。
那笑容,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,干净,明亮。
徐斌也笑了。
他忽然觉得,自己好像,重新认识了她。
接下来的十几天,徐斌没有提离开的事。
他留了下来。
他成-了-石-头-村-小-学-的-一-名-“编-外-教-师”。
他给孩子们上美术课,教他们画画。
他发现,这些孩子,有着惊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。
他们没有画笔,就用烧过的木炭。
没有画纸,就在地上,在墙上画。
他们画大山,画牛羊,画天上的云,画他们想象中的、上海的高楼大厦。
徐斌还跟着林晚,去学生家里家访。
他们翻过一座又一座山,走过一条又一条泥泞的小路。
他亲眼看到了,那些泥塑背后的真实生活。
漏雨的屋顶,家徒四壁的房子,一碗只有几片菜叶的洋芋汤。
他也亲眼看到了,在这样极致的贫穷里,人们脸上那种,近乎麻木的坚韧。
有一次,他们去一个叫“狗蛋”的男孩家里。
狗蛋的父母都去世了,他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。
他们到的时候,祖孙俩正在吃午饭。
饭,就是一锅煮得烂烂的红薯。
看到他们来,奶奶赶紧把家里仅有的几个鸡蛋,煮了给他们吃。
林晚说什么都不要。
奶奶把脸一沉,说:“林老师,你看不起我老婆子?”
林晚只好接过来,剥了一个,递给狗蛋。
又剥了一个,递给徐斌。
徐斌拿着那个还冒着热气的鸡蛋,手都在抖。
他觉得,他这辈子,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沉重的东西。
回去的路上,徐斌一直沉默着。
林晚问他:“是不是……被吓到了?”
徐斌摇了摇头。
“我只是觉得……自己以前,活得太不是东西了。”
他看着林晚被汗水浸湿的鬓角,忽然说:
“林晚,你后悔吗?”
林晚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。
“有时候,夜深人静,也会想。如果我没来这里,现在会是什么样。”
“但我不后悔。”
她看着远方的群山,眼神坚定。
“在这里,我才感觉自己,是个活生生的人。有血有肉,有哭有笑。我做的每一件事,都很有意义。”
“我找到了我自己。”
徐斌看着她的侧脸,忽然明白了。
他输了。
输得心服口服。
他输给了这座大山,输给了这群孩子,输给了她心中那份,他从未理解过的、执拗的理想。
他一直以为,他可以把她“拉”回原来的生活轨道。
可现在他才发现,她早已在另一条轨道上,活成了他望尘莫及的样子。
他能做的,不是把她拉回来。
而是,努力地,去追上她的脚步。
假期的最后一天,徐斌要走了。
全村的人都来送他。
孩子们围着他,叽叽喳喳。
“徐老师,你还会回来吗?”
“徐老师,下次回来,给我们带巧克力好不好?”
徐斌摸着他们的头,眼眶发热。
“会回来的。”他说。
林晚把他送到村口。
两人一路无话。
临上车前,徐斌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,递给林晚。
“这是什么?”
“我全部的积蓄。还有,把上海那套房子卖了的钱。”
林晚大吃一惊:“你把房子卖了?你疯了?”
“我没疯。”徐斌看着她,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,“那不是家。有你的地方,才是家。”
“我想好了。你不是一直想给孩子们建一所新的、结实的校舍吗?这些钱,应该够了。”
“我回上海,就辞职。然后,我会去学专业的雕塑。等我学成了,我就回来。”
“我帮你,把石头村所有人的故事,都捏出来。我们一起,给他们办一个展览。让更多的人,看到他们,知道他们。”
林晚愣愣地看着他,说不出话来。
眼泪,在眼眶里打转。
徐斌伸出手,把她揽进怀里,紧紧地抱着。
这是七年来,他们第一个,真正意义上的拥抱。
没有隔阂,没有猜忌。
只有理解,和救赎。
“林晚,”他在她耳边轻声说,“以后,你的世界,我陪你一起。”
车子开动了。
徐斌从后视镜里,看着林晚的身影,越来越小,最后,和那片连绵的群山,融为了一体。
他知道,他的人生,从这一刻起,将彻底改变。
但他不害怕。
因为他知道,在路的那一头,有一个人,在等他。
有一个全新的世界,在等他。
回到上海,徐斌立刻提交了辞职报告。
同事们都以为他疯了。
放着好好的总监不当,要去搞什么虚无缥缈的艺术。
老王更是痛心疾首:“老徐,你是不是被那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了?”
徐斌只是笑笑,不解释。
有些决定,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。
他卖掉了静安区的那套房子。
签合同的那天,他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,最后看了一眼那面,曾经藏着暗门的墙。
他知道,他关上的,不仅仅是一扇门。
更是一个,回不去的、旧的人生。
他用最快的速度,处理完了上海所有的事情。
然后,他报了景德镇一个雕塑大师的研修班。
他像一个最虔诚的学生,从零开始,学习和泥,学习拉坯,学习雕刻。
他的手上,很快就磨出了厚厚的茧。
指甲缝里,永远塞满了洗不干净的泥。
他不再是那个衣着光鲜的徐总监。
他成了一个,和泥土打交道的,手艺人。
他和林晚,每天都会通电话。
他们聊学校的建设进度,聊孩子们的趣事,聊他在景德镇的学习心得。
他们之间,好像有说不完的话。
那种感觉,很奇妙。
他们分居两地,相隔千里。
但他们的心,却比过去十年,任何时候,都贴得更近。
一年后。
徐斌学成归来。
他没有回上海。
而是直接,买了一张去云南的火车票。
当他背着沉重的行囊,再次站在石头村的村口时。
他看到,一所崭新的、两层楼高的校舍,已经拔地而起。
校舍前,迎风飘扬着五星红旗。
一群孩子,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,大声地读着书。
阳光下,林晚站在校舍的门口,正微笑着看着他。
她的头发长长了一些,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。
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。
风吹起她的衣角,她就像一棵,在山风中,傲然挺立的树。
徐斌放下行李,朝她走去。
一步,一步,走得坚定而从容。
他走到她面前,伸出手,把她脸上的一缕乱发,掖到耳后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他说。
林晚笑着,眼睛里,有泪光,也有星光。
“欢迎回家。”
(完)
